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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有天我收到一封来信,说是信或许不准确,应该是情书之类的。那刚好是我第一次在「私有」唱自己写的歌。我们在演出后又喝了点酒。「妈妈」拉扯我的银项鍊,很快我的脖子上出现一道红印,她的脸靠我很近,快贴着我的嘴巴说话。「Adam,今天唱的很好。」说着又用手摸了一下我滚烫烧红的胸口。我笑起来,忘记了她曾试着解开我的皮带。后来是干五推开她,把我拖回出租房。
那天晚上,因为酒精我睡得很沉,像死了一遍。什么坏事都感受不到,耳朵边再也没有风和雷的响声。
「虞圣典。」第二天清晨,干五坐在客厅。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。「快起来,有你的信。」
我光着脚踩在水泥地上,撞倒了板凳和行李箱。
待我还半清醒半昏迷地依在沙发上时,他却开始念那封信。
「朋友们都说我是个喜新厌旧的人。在她们眼里,爱一个人,就得爱到海枯石烂,沧海桑田,爱一个人就得至死不渝。他们不知道,对于我来说,专情于时间无异于一场无力的角力。我自认为我是聪明的,我是洒脱的。我厌恶你的一切。当我站在距你十米的位置,我知道这大概是我这辈子离你最近的距离。人们爱妳青春的肉体,爱妳冲动幼稚的歌唱,爱妳在街上暴走冷漠地转身,爱妳聚光灯下无瑕的脸。而我却渴望你急速枯萎,你的面容布满皱纹,你的躯体腐烂,我渴望你残疾在角落嘶哑无法再唱。这样一来,我彷彿能看见什么是永恒不变的。请给我一把刀,一只枪或者一个摔碎的酒瓶,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。」
「又是匿名。」
「上次是寄来什么?」他明明知道,却又问我。
我说「裸体相片。」然后是一阵无言。
我不知道对于这样的信件,该表现出害怕还是无畏,我甚至有些认同那后半部分的恶毒话语。
「这样一来,我彷彿能看见什么是永恒不变的。」
「我还挺喜欢她说的这句话。只是死这种东西证明不了什么。」干五把信装了回去,递到我眼前。
我说「你扔掉吧,不用拿给我。」
我又倒回床上睡觉。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清醒过后,已经是中午十二点。干五早去学校上课,而我想去看看阿美。我穿上我的那身行头,黑衬衣,破洞牛仔裤,一根古驰皮带。坐地铁,从井市路站坐到热带园,地铁上下班的男男女女并不多,但仍然没有我的位置,我已习惯被人注视或着偷拍,站在轻微震动的车厢内,看着广告牌发蒙。其实我知道,人们对美好的事物向来有种不言的残忍,不论是窥窃也好,还是不屑也罢,意旨想要通过某种方式来显示自己的权力。
对我而言,这种方式或许是武力、是镇压。
那人拿出手机来假装回信息,我回之一笑。拉着吊环的手,滑落的衣袖,暴露出我右小臂上一处微小刺青,「点、M、点」。像某个特殊的编号,一个秘密,对我来说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。无意义等同于自由。那时我是那么认为的。
出了地铁口往东走500米,走到逼狭的街巷,清理不净的小广告,残缺的海报上我被修到失真的半张脸,我快见到阿美了。推开门,昏黑一片,仅有让人神经脆弱的红绿小灯亮着。中午时刻,店里都没人,只有那些见不得人的,像老鼠一样生活的女人们,被困在散发着霉味的暗室里。阿美,跟其他妓女一起蹲在地板上,扒一碗汤饭。她抬眼看到我的时候,差点打翻了碗筷。我看见她的长发束了起来,眼睛黑而亮,很漂亮。但说不清她是害怕还是激动,在认出我后立马站了起来。
「江雪。」我叫她的名字。
她离我一臂远。无声点点头。
身边有几个女人都曾被我赶出化妆间,那刻看我跟阿美的眼神,是妒恨。而我现在只想赶快带走阿美,阿美的身上挂着倾洒的汤汁。她的无知是因为她一贯被命运牵着走,她的慌张是因为她开始跟我走。
当我把指甲掐进阿美的皮肤里,当我看见阿美那无知的眼睛里溢出苦痛时,我希望我理解错误。
阿美是不愿跟我走的。
我却把她的身体压在落粉的墙壁上,把她的手指放进我的嘴里,我的大腿和她的大腿缠绕在一起,我的气息和她的气息一起变成韵律。
「阿美。」
「阿美。」
「你爱我吗?」
我的口水顺着她的手指淌在我雪白的胸膛上,一边她用手去遮我的眼睛,一边哭泣。
然后我放开她。
我犯了想要拯救她的错误,我忘记了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命运,我忘记了我是如何在拥有反抗能力之前就永久的丧失反抗。只是现在,这种拯救的欲望,退缩成了身体的欲望,我染黑的头发,我深蓝的眼睛,我破血的嘴唇,都在告诉我,我渴望阿美。
阿美整理好我的衣衫,一言不发地向前走,她把我领到了那间专门供给来客休息的房间。一张洁白的弹簧床沾着洗不干净的气味,我无法忘记九岁时或是更早,我被像梦一样巨大的怪物压在上面,我无法忘记阿美的第一次,我在侧注视,象是我从阿美的身体里分离出来,去看她如何受罪。如今,我要和阿美去做我们都曾经受过伤的事情。
一种割裂的现实感横在我们中间。
我发现我居然不会脱阿美的胸衣。
阿美却能熟练地解开我的扣子,阿美却能??
阿美轻轻用她的牙齿在我的胸膛上留下痕迹,一路吻到我长了青筋的下腹,她乌黑的长发像某种东方的丝织品,她的脸庞滚烫,像贞女羞怯的模样,她小小的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。我拉起她的易断的手,要她同我的身体合二为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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