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汤汁在锅中微微颤动,几乎听不见声响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肉质逐渐酥软,酱汁浓缩成琥珀色的浓浆,紧紧裹住每一块肉,却不溢出半分。
与此同时,秦琅另起一锅,蒸米饭。
米是东北粳米,提前泡水三十分钟,控干后放入电饭煲。他没按任何功能键,而是手动控制火力:先大火烧开,冒汽后立刻转文火焖煮二十分钟,断电后再焖十分钟。
“米饭要有呼吸的节奏。”他轻声解释,“太急会夹生,太缓会烂。就像人说话,停顿比言语更重要。”
饭成时,粒粒饱满油亮,散发着淡淡的米甜香。
秦琅将红烧肉盛入一只素白瓷碗,肉皮呈枣红色,泛着柔和光泽;米饭盛在另一只粗陶碗中,热气徐徐上升,却不喧哗。
他把两碗并排摆在少年面前,自己则退后三步,背身站立,不再言语。
少年盯着那两碗食物,久久不动。
风雪拍打着遮雨棚,发出沙沙的响声。整个摊位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,仿佛连空气都学会了屏息。
终于,少年拿起筷子,夹起一块肉,送入口中。
咀嚼很慢,一下,两下,三下……
然后,他的肩膀忽然抖了一下。
一滴泪砸进饭碗,溅起微不可察的小坑。
紧接着,第二滴,第三滴……
他没哭出声,甚至连表情都没变,可泪水却如决堤般不断涌出,顺着下巴滴落在桌面,洇湿了那张空白的纸条。
秦琅依旧背对着他,但嘴角轻轻动了动。
他知道,这顿饭吃进去了。
不只是胃,还有心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少年放下筷子,声音沙哑:“我妈……去年走了。车祸。”
“我爸后来娶了新女人,带了个儿子。家里每天都很吵,吃饭时电视开着,他们大声讲股票、讲补习班、讲亲戚八卦……没人问我吃了没,也没人看我一眼。”
“我开始逃晚餐,躲在天台吃泡面。可那天晚上,我梦见她回来了,坐在餐桌边,笑着对我说:‘吃饭了,乖孩子。’”
“醒来后,我就想……能不能有一顿饭,是安静的?是没有争吵、没有比较、没有‘别人家孩子’的?就只是……我和她,像以前那样,默默吃完一碗饭?”
他说完,低头看着那碗已凉的红烧肉,伸手轻轻碰了碰碗沿:“谢谢你……让我觉得,我不是多余的那个。”
秦琅转过身,递上一杯温热的桂花茶:“你从来都不是。”
这一单结束后,秦琅没有立即迎接下一位食客。他坐在灶台边,点燃一支烟??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抽烟。火光在风雪中明明灭灭,映着他沉静的脸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蛋宝小心翼翼地问。
“我在想,为什么我们总以为美食是为了庆祝、为了欢聚?”秦琅吐出一口烟雾,“可其实,更多时候,它是孤独者的慰藉,是失语者的语言,是那些说不出口的‘我想你了’,借由一口温度传递出去。”
辣辣眨眨眼:“所以……做饭的人,其实是在替别人说话?”
“对。”秦琅掐灭烟头,“我们不做菜,我们做倾听的耳朵,做拥抱的手,做一场无人知晓的告别仪式。”
这时,第二十五位食客来了。
是个穿灰色工装的老厨师,鬓角斑白,右手缺了两根手指。他走路有些跛,手里拎着一个铁皮饭盒。
“听说你这儿能做‘记忆里的味道’?”他嗓音粗粝。
秦琅点头:“试试看。”
老人打开饭盒,里面是一块干硬的冷馒头,表面裂纹纵横,像是被遗忘在抽屉深处多年。
“这是我徒弟临走前吃的最后一顿饭。”他说,“那天暴雨,厨房漏水,煤气灶打不着。他饿得发抖,我就给他蒸了这个馒头,配了一勺猪油拌酱油。他说好吃,吃得一粒渣都没剩。”
“第二天,他去工地帮忙修屋顶,脚手架塌了……人没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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